她会把车停在县城的,这只是借用一下下。小舅舅对于村子周围几乎不算是路的地形非常熟悉, 带着贺羽净是挑偏僻却好走的小路,才半小时不到,转头就已经看不到贺家村了。天上聚拢起了薄云, 遮住了西沉的太阳。贺羽担忧道:“不会下雨吧?”土路本就难走,如果下了雨泥泞湿滑就更要命了,而且离开的匆忙,什么雨衣雨伞一类统统没有带。但在前头带路的小舅舅头也不回, 语气却还是轻松慵懒:“别怕,真下雨了我就背你过去。”贺羽连忙拒绝:“别了吧, 我又不是小孩了!”她打量了一眼前边的男人。他身板很单薄, 让他背着大活人走土路实在让人良心不安, 而且一摔摔俩, 真的没必要。还好, 虽然天空一直阴沉着, 但始终没有真的下起雨来, 只是因为低气压和闷热, 赶路久了, 有些干热。路边也有溪水,但就连村里的泉水井水,不烧开了贺羽也是不敢喝的——就算清澈见底,但泉眼在山上,沿河而下的部分谁都不晓得是否会有动物的尸体落在里头。更别说是这样缓缓流淌在芦苇中的溪流。她舔着干裂的嘴唇,并没有抱怨,而小舅舅则好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,甚至没有回头,就弯腰从路边的灌木上薅了一把野果递给她。“小时候你可喜欢了,现在还敢吃吗?”贺羽一扁嘴:“都说别把我再当小孩看待了……”但还是接过了果子,这个还是能过心里那一关的。将果子丢进口中,清甜微酸,让人口舌生津。确实很对胃口,但贺羽对它还是毫无印象。她看向周围,在土路右侧不远处,有一排风车,很多叶片已经掉落,剩下的在风中慢悠悠的旋转。很开阔也很惬意。她问:“小时候你带我来这儿玩过吗?”前方男人的脚步放慢了些:“你想起来了?”“没有……”本来是没有的,只是感觉这么美的地方,应该不会被错过。但随着这个念头,一个场景还真的浮现在脑海之中。那次重病高烧,成了一道分界线,之前的记忆都如同阁楼里的旧照片,不特意去翻阅,就永不能重见天日,可一旦有了线索,说不定就会有意外惊喜。回忆里小小的她还不到长草高,就和用天然的屏障保护自己的野兔一样,要翘起脚尖抬头张望,才能看见远处的地平线。她问:“什么时候才能到风车那儿呀?”小舅舅:“就快了。”这样至少问了三回,小舅舅也没脾气,只是把她背了起来,让她先睡一会儿,等到地方再把她喊醒。 印象里小舅舅的声音不似少年,跟如今没区别。而这点微小的不自然,贺羽并没放在心上,古早记忆中如有空白就会被大脑自动填补修正,没什么大不了。再然后就又不记得了。贺羽忍不住问:“所以后来,我到底有没有到风车上去?”“上去了,然后你觉着太高了,吓得直哭,说再也不要来了。”贺羽尴尬的笑了一声。果然,不该问小时候的糗事。只是接下来的路程里,她总是会忍不住往风车的方向多看几眼。为什么会被吓哭呢?她并不恐高,之前上初中一脸叛逆的时候,还逃课跟朋友去玻璃大桥上蹦极来着。只是,想不起来,似乎是大脑拒绝想起真正恐惧的画面。正这么想着,突然就看到路边有个深坑,里边堆叠的白色似乎是……枯骨?她之前怕不是被尸体吓哭的。如果没记错的话,杨花村就是在那段时间废弃的,或许,就是因为村民被怪物袭击,都死了……贺羽忍不住小跑两步,拉进了和小舅舅的距离。小舅舅总不会害她,故意带她涉险。很快,二人抵达杨花村。村庄荒废多年,在密布的阴云之下显得格外萧瑟,有种恐怖游戏走入现实,随时就会从破屋门口,枯井下边,爬出丧尸鬼怪的感觉。“嗯……这个村子能连到国道的路也就一条吧,我估计王子轩会把车停在那边……”她这样说着,几乎是下意识的,就要去抓住小舅舅的衣袖。却突然被反手抓住了胳膊。男人一反平日看上去的懒散模样,动作迅捷没有一丝拖沓,悄无声息的将贺羽拖进了一间敞着门的破屋里,并抬手抵在她的唇边,示意她不要出声。贺羽先前还纳闷,隔了一会儿,果然就听到了脚步声。她有些惊讶。她的听力本就要比常人更敏锐些,否则也不会夜里一点声音就会吵醒,可小舅舅的听力却比她更好……不过,男人此刻在她身后,看不到她惊讶的表情,同样,也没有松开手的意思。贺羽从门缝里,看到两个男人抬着个麻袋从门前经过。前头那个只提了一个角,明显比较轻松,还能空出只手来抽烟。后边的人则吃力一些,不仅承担了大部分重量,背后还背着两把铁锹,他嚷嚷着:“杨花村都没人了,这么多枯井,随便丢哪个底下不都行吗?”前头的人不耐烦的吐了口烟:“少废话快点走,别让老三等太久,他要是待会儿直接开那辆新车跑了把咱俩扔下,有的你哭的。”